與我共住數日的同學L ... 另一個中式教育的失敗品？

自從上星期意外地「撿到」同學L，她就在我家打地鋪，共同生活了好幾天。這種情況會維持到她找到校外可以住的地方。L和我之前也不算非常要好的朋友，但她平日認真讀書，沒什麼朋友，走投無路下只好找我，我也不忍心讓她到露宿街頭的地步。相處幾天後，我才發現她的生活中似乎缺了好多東西。

照年齡算，L比我大一個月。現在遇到困境，卻像黏著大姊姊般希望我教她功課、教她煮飯、怎麼找房子、生活中的雜事等。雖然在校成績優良，跟我一樣是榮譽學生，但很多生活常識都要重頭學起，例如現在菜市場物價多少到食物是不是要放涼了再放冰箱？可以保存多久？

L不停地表示她覺得別人比較幸運，街上的每一個人都看起來比她快樂。像她看我的話就覺得我的命比較好，父母比較有錢，我的成績好是因為我天生資質就好，簡直是天才，平常運氣也比較好；她也老是覺得別人修的課比較輕鬆、有趣 ... 雖然很多不是真的。我提醒她，人們通常看起來快樂或強是因為他們把自己不快樂或弱的一面藏起來，每個人都有煩惱和不幸的地方；我也不是天才 ... 說著說著我開始覺得，怎麼好像都沒有人跟她說過這些？

我懷疑L的學習不得其法？她平日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坐在圖書館裡，從來不運動，常常也不好好吃飯或睡覺，連別人勸她休息一下下、走一走都不肯，這樣真的有效率嗎？她請我教她有機化學的NMR。NMR是一個完全靠經驗和推裡來拼湊出分子結構的方法，但L總是靜不下心，好好地把分子構造一步步地畫出來，總是想一下子畫出整個分子，然後自己在畫什麼都不知道，解不出來就大叫，完了！我考試要怎麼辦？我覺得這就像很多中國學生想在數學解題上找「捷徑」，不是真的想懂，只想在考試上拿分。也許是這樣，當需要理解的東西越來越多時，困難就出現了。

因為L在物理課也遇到困難，想申請進學校的物裡學習中心卻被通知名額已滿，我前天到學習中心去說情，跟助教說我認為她比我更需要幫助，幸好學習中心接受她了。有一天晚上，L絕望地跟我說：「我好想退學回家算了。」
又說：「可是沒有學位我會找不到工作。」
我說：「世界上有很多人沒有學位也工作著、生活著。」
她說：「可是我媽說，你不是要長得漂亮，就要聰明，不然你就沒有未來。怎麼辦？我什麼都沒有，我的未來完蛋啦！」
我答道：「文憑不是你的聰明才智的代表。」
講著講著她好像也不能接受，因為她總覺得我和她是不平等的。前天晚上我為了遺傳學期中考通宵，也拒絕在那時教她化學，她說：「你那麼聰明，樣樣都好，為什麼還要那麼拼命？」

我有時被L弄得又好氣又好笑，有時又很同情她。她的很多表現也不能怪她，畢竟家裡突然出狀況，她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照顧自己，功課又漸漸跟不上，嚇壞了。我只是在想，她能不能算另一個中式教育的失敗品？她的學習一向都不是為了樂趣，而是父母期望的。多年來被逼著讀書，被期望每個科目都A，結果缺乏生活中的常識，沒有可以讓自己開心的興趣，還換來一個不健康的心理；現在唯一讓她不退學的理由是，我父母會氣死，和我會找不到工作。這樣的教育模式還真可怕。像L到這個年紀，再來想要鼓勵她的學習動機(例如我勸她，可以不喜歡現在修的課，但試著不要討厭它們，和找到自己覺得有趣的部分)，或改變她的人生觀好像有點太晚。我只希望她可以好好的度過今年這一關，也慢慢改變認為「別人都比較幸運」的假象，不然不是要怨天尤人、不快樂一輩子？